第62章江小奔

肉联厂宰杀，有些人家没钱，就从猪肉中扣除。

    像去年顾家的猪肉，就是直接从猪肉扣除了一大部分，剩下小部分自己留着。

    而像鸡鸭的话，其实比较严格控制的，万一家家户户养太多鸡了，下的蛋拿去卖，那就是复兴资本主义那一套，所以都是按照人头养鸡。但是因为顾铮身份特殊，大队那边，给予了他们家里优厚，可以养五只鸡。

    两只猪秦玲玲一个人自然养不过来，不过有顾瑶在，顾瑶平时白天去上工，休息的时候，就可以去割猪草，忙点家里的事情，加上秦玲玲是在学校教书，相对悠闲一些。

    总体来说，他家因为没有孩子要照顾，都是劳动力，收入方面还算过的去的。

    现在春天来了，加上年前家家户户都把猪给宰杀了，空了一阵子，现在南方的农村田野里，到处绿意盎然，倒是不缺猪草。

    猪仔还小，吃的也不多，秦玲玲也就忙了一会，很快就把猪草割好了。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，正好遇到了同样从山里回来背着一箩筐猪草的陈芬。

    “玲玲，割猪草呢？”

    秦玲玲笑着应道：“是啊，芬嫂，你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呢。”

    陈芬走近，看秦玲玲气色很好，心情好像也不错，笑问道：“听说你们姑嫂今天去镇上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都买了什么呀？”

    秦玲玲也没瞒着陈芬，说了和顾瑶去镇上买的东西，还说了一下去书店的事情。

    说起教顾瑶的事情，陈芬还是有些不明白的，“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教着大丫，是打算把她送去学校再念书？”

    秦玲玲摇头，“她年纪太大了，再去学校也不容易，而且这上高中也不是都能上的，还需要名额，瑶瑶不小了，上高中也不适合，我自己上过高中，正好教教她，多学点知识，以后万一也能像我这样教教书，或者去工厂里做个文职工作，也好过一直在农村的。”

    陈芬点点头，“你说的也是，能去学点知识，没什么不好，只是现在工作不好找啊，这工厂的工作，哪里是咱们想找就有的。”

    秦玲玲当然是你知道现在肯定是不大可能的，除非有什么亲戚在这方面能帮得上忙的。

    不过就算没有这方面帮忙的，秦玲玲寻思着，马上要度过这十年难熬的日子了，到时候高考，改革开放，机遇多多，抓到机会，你就能富起来。

    她这叫未雨绸缪。

    当然，这些事情都不能告诉陈芬。

    而说起读书这个事情，陈芬倒是忍不住的说道：“玲玲，你说，这高考都废除那么多年了，你猜，以后还有考大学的事吗？”

    生怕被人听见，陈芬声音压的很低。

    现在大家对高考大学那些事情十分敏感，陈芬也知道现在非常时期，谈这些，容易惹事，但是她心里实在是好奇。

    陈芬年纪不大，嫁给大队长顾文常之前，她读书读到了高一。

    因为家里人说了，这反正又没高考，上不去大学，读多点书也没用，还不如早早找个好男人结婚算了。

    陈风以前在学校成绩不错的，可惜这家里穷，也没读到头，就要回家干活。后来遇上了顾文常，嫁给他，这日子才过的红红火火起来，这也让长辈们验证了一句话，读书读的再好，还不如嫁人嫁的好来的重要。

    每次听到那些话，陈芬都笑笑不语。

    她是特别喜欢读书的，她觉得能学习书本的知识，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。

    今年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，也许那一天这高考就可能恢复了，到时候很多人都能考大学。

    于是，她想着，秦玲玲是城里来的知青，会不会消息比她灵通，就问问，加上是读书人，对这些事情可能比较敏感，就想从她这里了解个底，即便知道，也许只是自己多想，但是只要别人说可能，她也觉得是一种希望。

    秦玲玲不知道陈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？但是看她眼底里所展现的渴望，大概也知道，陈芬或许也是在等着高考恢复。

    其实很大一批学生或者已经毕业的学生，他们都很渴望有一天高考能恢复，能上大学，能学习更多知识，也希望依靠知识，能改变人生的命运。

    在犹豫了好半晌之后，秦玲玲对陈芬说道：“嫂子，这个事情呢，是国家考虑的事情，我也不知道。不过，这不用高考也是近年来的事情，以前也有大学，我想，以后世道估计会随着时间，而发生改变，有没有可能恢复高考，真不好说，没准能呢，毕竟咱们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？”

    陈芬眼睛顿时一亮，“所以你也是觉得，以后高考还能恢复的是吗？”

    看着陈芬那么激动，秦玲玲点点头，“或许会有吧，未来的事情，谁都说不准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陈芬很高兴，还朝秦玲玲道了几次谢，说道：“很多人都跟我说不可能再恢复高考了，只有你，玲玲，只有你给了我希望。”

    “嫂子，我也只是觉得有可能，具体怎么样，得看国家的政策，就像当年一直都有大学的，也就后来才没有，这些都是人为的，不是固定的，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对，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陈芬感觉自己胸口的郁气突然散开了。

    她坐了下来，扭头朝秦玲玲看去，“玲玲，要不坐下来说说话。”

    秦玲玲点点头。陈芬似乎对学习很执着，当秦玲玲坐下之后，她开始说起了自己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家庭条件很不好，她是老大，除了她，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，家里穷，爹妈将她送到学校读到高一，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，所以在亲戚的多番劝说下，她放弃了继续读书。

    但是她对只是的渴望一直没有停止过。

    她说：“我知道我的爸妈不容易，他们对我很好，可惜家里条件太差了，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他们。我知道，没了高考，咱们都只能读到高中，像咱们这些地方，就算读书出来，除了去当兵，城里有亲戚介绍，也很难找到工作，所以我只能回家帮忙。也幸好，我命好，遇到了文常，文常对我好，这婆婆对我也不错，只是，我对知识的渴望依旧强烈。过年那会，不知道听谁说起高考的事，我就记上了，我知道我现在都有孩子了，这学习的事情也跟我没啥关系，只是有些好奇，加上感觉有些心愿没有达成，难免有些期待。”

    陈芬看着秦玲玲，“秦知道，你这样挺好的，每天都在学习知识，我却不行了，我还要带孩子，要照顾家里的一切，忙不过来呢，偶尔闲下来的时候，就看看以前的旧书。”

    “嫂子还有旧书？”

    陈芬点头，“有啊，我读书到高一，这书本都留着呢，结婚的时候就带过来了，以前还看多少，现在也看的少了，都放家里生灰了，本来这学习的事情我都已经没那么多想法了，就听别人说起，现在又好奇上了。”

    秦玲玲见状，又问道：“嫂子，我能跟你借你那些书本看看吗？高中时候的书本，我到时候还能教教瑶瑶。”

    当然，这些书本，并不只是给顾瑶看的，而是给她自己看的。

    高中的时光已经过去多年，她对知识已经记不清了，所以才会不停搜罗各种辅导书看看。

    原主是读到了高中的，但是那些书本，只带两本过来，更多的全被原主的后娘留在了家里，说是家里的财富，她一个人去下乡就行了，带什么书本去？

    村子读书的人多，但是读到高中的少之又少，她之前也没想过去跟人借这些书，现在听到陈芬说这些，才想起来。

    难得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，陈芬答的爽快，“可以啊，反正现在那些书我看的少了，你可以看看。正好等会你回去的时候到我家取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那我先谢谢嫂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嗨，不用谢，那些书本放在家里也是生灰，正好你可以瞧瞧，算对得住它们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经过这么一番聊天，陈芬看秦玲玲的眼神更友好了。

    秦玲玲去接过书的时候，陈芬还在说学习的事情，说道：“你不懂的话，还能来问问我，有些我还没忘记呢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谢谢嫂子。”陈芬笑道：“不过你应该不用问我了，你都高中毕业，比我还多学一年呢，怎么可能看不懂，大丫看不懂也有你教呢。”

    秦玲玲再三谢过，带着猪草回去。

    刚走没两步，进屋后的陈芬又跑出来，连忙叫住秦玲玲，“对了，我家还有两本高二的数学和语文书本，也一并给你吧！”

    “嫂子还有？”

    “这两本是我从一个人手上拿过来的，不过那人不爱惜书本，破破烂烂的，有些地方还缺了，你不嫌弃的话，就看看吧！”

    秦玲玲哪能嫌弃？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，第一次拥有这个时代高二的书本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，秦玲玲说道：“嫂子，咱们村子还有谁读了高二还有书本的吗？如果有，我能不能跟他们借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陈芬想了想，“还真有，不过不好借。”

    见陈芬这么说，秦玲玲知道，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事情。

    陈芬又道：“不过没事，我认识人多，你要真想要，我分分钟给你弄几本来。以前我是看不大会高二的书本，这语文还好，数学什么不好学，加上没空，就耽搁了，正好你能学学，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等秦玲玲到家，顾瑶发现自家嫂子手里多了几本学习上的书。

    “嫂子，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哦，这是芬嫂子给我的书本，高一的，正好到时候我可以教教你，多学习一下。”

    顾瑶虽然读的书不多，不过她到底是个挺聪明的孩子，加上爱学习，所以学的也快。

    生活上该会的知识，顾瑶其实已经学习的差不多了，这算数和文字阅读，都不难，现在她要学的，主要是应试教育里头的知识，这些知识，也许在你的平时生活没什么多大的作用，最多说话的时候，能带多两具成语歇后语彰显文化，除此之外，也没别的作用。

    对知识渴望的顾瑶，对嫂子带回来的书本倒是好奇的很。

    “对了，瑶瑶，你应该不少同学的，他们要是读书的，现在应该也高中毕业了吧？”秦玲玲突然问道。

    “嗯，毕业了。”

    她今年都十九岁了，同学都毕业了。

    “那你看看能不能找同学问问，有没有谁家还有高二的书本，借来给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嫂子要来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学习啊！”

    顾瑶不解，“嫂子，你不是学过了吗？为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想巩固学习。”

    她想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，然后等待一年半后的高考。

    顾瑶不疑有他，第二天在忙完田里工作之后，花了点时间，去邻村找了个同学。

    顾瑶到的时候，对方正好从田里回家。

    看见顾瑶，远远走来的少年有些吃惊，“顾瑶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    顾瑶把自行车往边上放好，拍拍手，“我来跟你借书。”

    “借书？”江小奔不解道。

    “对，你高二时候的那些教科书，都借给我吧！”

    江小奔是顾瑶的同学，虽然学习不怎么样，但是胜在她爸是大队的副书记，这让他有更多的机会上学。

    家里不求他有出息，但是该学的知识还是让他上到了高二毕业回来。

    毕业之后，江小奔就去了姑父所在厂里打工，当个检货员，收入还不错。

    但是后来工厂裁员了，他姑父被裁员走了，他一个人在那，觉得没意思，就回来家里当个农民。

    这是让他爸知道，还一顿大揍，说好不容易找来的工作，一个月好几十块呢，说不干就不干，就是个傻子。

    江小奔也不反驳，被他爸骂了几天，之后安安心心在大队上工。

    顾瑶和江小奔从小学开始关系就好，只因为有一次江小奔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，顾瑶带着哥哥出了头，这才让两人这友谊深了。

    不过长大之后，顾瑶忙了，江小奔又在上学，两人来往少了，不过偶尔江小奔还会去村子找她玩。

    见她要书，江小奔二话不说，进去把落了灰了一摞子书拿出来，“喏，你要的书，都拿去吧！”

    看着除了上面落了成灰，但是里头崭新的书本，顾瑶惊讶道：“你这些书该不会没翻过吧？”

    江小奔挑眉，粗犷的五官带着几分得意，“我不是都跟你说过吗？我对学习不感兴趣，让我读书，还不如让我下田干活呢，看现在，多好，每天下地就有工分挣，多爽？”

    顾瑶嫌弃他，“就你傻子才不爱学习吧，学习多好，我当初要是有机会学，我肯定会好好学的。”

    江小奔是知道她家的情况，见状，不好再说什么？

    把书本放在她自行车的篮子里，江小奔说道：“你这次来找我，就为了这些书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没别的了？”江小奔叼着根狗尾巴草，斜睨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顾瑶不解，“还有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去，顾大丫，我给你送来那么多书本，你也没带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给我么？要不，过来陪我坐会，说说话呗。”

    知道江小奔向来没个正形，顾瑶也不讶异。

    她从口袋掏出来一个菠萝棒棒糖，“喏，别说我没给你带东西，你最爱吃的菠萝糖，拿着吧！”

    “才一个？一分钱买两个，你就给我带了个？”江小奔虽然嫌弃，但还是接了过来，快速拆了包装纸，然后吃了起来。

    顾瑶笑道：“我没什么钱，给你带一个就不错了。”说着，从口袋掏出另一个，剥了外衣吃起来。

    她也喜欢吃菠萝糖，那个味道很香很甜。

    以前她和江小奔玩的时候，江小奔就特别喜欢吃菠萝糖，每次都要买，一次需要买两个，一分钱，所以每次江小奔都会慷慨的送她一个，说他反正有剩余的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菠萝糖，就是顾瑶最好的零食了。

    “最近怎么样啊？”含着菠萝糖，江小奔声音不清晰的问道。“挺好的啊！”

    “我听说你家最近分家了，你跟你哥哥嫂子一起？”

    顾瑶点点头，“嗯，年前就分了，现在我跟我嫂子。”

    “你爸还有你后娘肯？”

    “不肯也肯了，他们没办法。”

    江小奔不解，不过没再多问，喃喃说了句，“分了挺好的，下次我去找你玩，应该不会被你后娘打断腿吧？”

    江小奔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，周末偶尔就会去小顾村找顾瑶玩的，那时候除了他，还有村里另一个小伙伴，他们三人铁三角，玩的好。

    他们每次去找顾瑶，顾瑶都在忙，顾瑶的弟弟妹妹则很闲。而顾瑶的后娘脾气特别不好。

    去的多了，他们也知道当初顾瑶为什么会辍学回家，也知道为什么顾瑶不和他们玩，因为没时间。

    后来毕业了，江小奔去了工厂上班，两人见面的时间更少了，一年到头也就能见个一两次面。

    他是过年那会才回来的，回来之后家里就忙了起来，后来奶奶去世了，也不好出门去，都说没过百日不要去别人家，所以他就一直没去找顾瑶。

    没曾想，顾瑶自己来找他了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，少年心情突然好了起来。